病房中的草裙舞

　　——《我们的家族》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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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伊朗电影常常可以总结为“一件小事”的话，那么日本电影中的“一个家庭”着实是一个典型的故事类型。日本青年导演石井裕也的新作《我们的家族》改编自同龄作家早见和真根据真实经历写就的同名小说。

　　在这部电影里，我们看到了三个男性角色：父亲、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女性角色：母亲。与市川昆以及山田洋次等早日日本电影里的女性角色相比，《我们的家族》里的母亲一出场也给人以包容、乐观、积极、勇于承担家庭责任的女性光辉感，但是这样的属性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之后突然发生了改变。母亲突然变成了一个脆弱、神志不清、甚至生命都危在旦夕的人。电影里有一场特别有趣的戏，因为罹患恶性肿瘤而变得神智不清的母亲在医院走廊里把小儿子当成陌生人倾诉“心里话”。家里的三个男人分坐在三个位置上，第一次听到母亲的“抱怨”，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家庭中的“缺席”。也是在那之后，由于原本维系家庭的纽带（母亲）发生了断裂（重病），让三个男人“被迫”成为家庭的主角，并且合力扭成了一股绳。 　　

　　三个男性角色性格迥异。父亲这个角色背景从年代上有点接近市川昆的“弟弟”。虽然作为一家之长，然而却无力担当家庭的重任：碍于脸面勉强维持的公司长期亏损，妻子重病后也显得不知所措。有两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细节是，在医院中陪夜的父亲在凌晨数次电话长子，以确认其会不会到医院换班；另一处则是三人一路小跑回医院，父亲早早到了医院，却在门口谎称“等儿子”。这两个细节都表现了老父亲在面对生死问题时如孩童般的怯忧以及面临家庭责任时的逃避心态。

　　片中戏份最重的长子，也在电影里的家庭中承担了最大的责任。不单为即将破产的父亲背负巨债，在个人的小家庭中，也面对怀孕“娇妻”的种种不理解。看似成熟稳重并且可靠的长子，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心理阴暗面，从母亲与家人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长子青少年时期的自闭，曾经给家庭、母亲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可以看的出，作为同龄人的石井裕也对于这个角色有着很强的自我投射。长子面临的处境，或许也是这一代日本年轻父亲、成年儿子所面临的考验。当长子几乎是在一种不得已的情景中被选成家庭的顶梁柱，导演既没有给他一个如剧中母亲所教导的阳光的特写，也没有给一个如长子性格设定而可能引发的阴郁的转折。他给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哭着笑，或者说，笑着哭。这最终成为了全局最核心的一种精神。即便最后两个儿子通过不懈的努力找到了另一家可以替母亲做手术的医院，把母亲的寿命从原本的“一周”延续到了可能的“五年”，真实生活中的结局或许并不会发生太大的转变（电影则到此为止了）。但是正如导演在一次访谈中所说：“我也不认为这个家庭会改变很多，很可能他们会恢复原形，旧有问题还是未能解决，母亲的病也可能无计可施。但当我和原作者谈论这个故事时，他觉得‘家庭’是，当你和家人共聚时，能够一起笑，这才是家庭带给人的幸福，就算是很短暂的时间，大家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只要有这样的片刻，对于家庭也是难能可贵。” 　

　　这也是这部电影极为动人之处：在一个描述生死变故的故事里，在所有看似痛苦的人生段落里穿插了生活的幽默感——就像病中母亲魂牵梦萦的夏威夷；即便这种幽默显得如此无奈、无力——就像两个儿子僵硬地跟母亲学草裙舞，但这种幽默背后所连结的，则是最为可贵的，也是日本电影里恒久不变的主题：家之温情。